父亲晚年的情结 - 姚氏宗亲网

父亲的晚年情结

人过七十古来稀，到了老年随着孩子们成家立业慢慢离开家，老人都有一种孤独感，除了盼望逢年过节孩子们能带着孙子回家看看以外，更多的是回忆，回忆小时候渐疏渐远的玩伴，回忆那些青葱岁月没有爱情的年龄，上了年纪的人容易怀旧，有谁能理解步入老年以后那份无奈？有句话说得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年过八十岁的父亲也是如此，去年春节在全家聚会时候父亲就唠叨说：不知道他表弟水鸭子一家过的咋样了？“水鸭子”这个名字又一次被父亲提起，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他是父亲姨妈家表弟，也就是我们的表叔。父亲二十多岁时候父母相继去世，留下父亲一个人无依无靠，失去父母的孩子像一根浮萍孤苦无依。姨婆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被父亲牢牢的抓到了手里，有事无事父亲都爱往姨婆家里跑，姨婆和姨公特别善良，父亲居住姨婆家里的时候，老人家除了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可口的饭菜招待父亲以外，逢年过节给水鸭子表叔做的新衣服都是两套，父亲穿上新衣服又一次感受到了父母的爱重新回来了。

这份亲情一直延伸到父亲迎娶了母亲，再后来有了我们姊妹几个，随着生活的繁重和父亲母亲年龄的增长走远路不方便以后联系才慢慢隔断了。记得小时候父亲都会带着我每年正月初三去给姨婆拜年，那个时代生活贫困交通不发达，父亲从斗门步行近三公里到莲塘火车站乘坐小运转至向塘，又从向塘下火车又步行一公里多到父亲姨婆家，姨婆早早都会在村口翘首以盼，春节后的风依然凌厉，一阵风吹过老人家银白色的头发略过额头，她一眼不眨盯着远方，直到父亲和我的身影出现在她眼睑，她才会长长舒一口气。父亲每次去都会留宿一个晚上，他和姨婆说不完的话，仔细听也就那几个话题，年复一年的说不知疲倦，成年以后才明白老人们嘴里念叨的话题也就是一份牵挂吧。从姨婆家回来的路上，父亲会绕道去万舍姨婆女儿家作客，父亲喜欢小酒，加上表姑一家人的热情挽留，父亲也会在那里住上一宿。回来的路上父亲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微笑，在万物萧条的乡间小路上时常听到父亲哼唱的不成调的小曲，春节前后南昌常是雨雪天气，父亲回家的时候总是满腿泥泞，母亲总会美其名曰称父亲是十里长征。

也许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当父亲再次提起姨婆一家的时候，我深切体会到了老人家内心的情结，通过多方联系，终于联系上了年已古稀的表叔，相见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久没有露面的太阳也破例升了起来，春节的鞭炮大早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父亲早早地起床了，洗漱完毕父亲就忙着给我们兄弟几个打电话，我们姊妹几个急匆匆地赶到父亲居住的老屋，看到父亲如当年姨婆盼望他那样翘首以待，我留意看了一下父亲的穿戴，他把去年过八十大寿的衣服穿上了。小妹驾着车，我们兄弟三个和小妹一起陪着父亲赶往姨婆儿子水鸭子表叔家----老下赵家。小车沿着105国道行驶，路上的汽车川流不息，父亲无暇顾及沿途风景，他示意我打开车窗玻璃，父亲隔着玻璃歪着头焦急的望着前方，我们姊妹几个都不再说话，沉默的气氛越发能感受到父亲焦灼不安的心。

太阳越升越高，车窗外的温度少了些许凉意，父亲解开了脖子上的扣子，我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加凝重。在朋友的指点下开到了表叔家正在修建的三层在建的小别墅前，朋友介绍说这几年水鸭子表叔家日子过得很不错，表叔育有五女一子，都已成家立业，表叔的儿子自斌曾参军服役，退伍后分配在向塘镇社保所任所长，工作表现很出色。车在宽阔的广场上停下来，穿过曲折的小巷，我们来到了表叔家老屋前，一个衣着朴素整洁的老者立在门前看着我们微笑，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水鸭子表叔，表叔大夸步紧走几步一下握住了父亲的手，父亲也紧紧握住了表叔的手，两位沧桑的老人默默看着对方，无言的表情下似有千言万语，有道不完的情，表不完的意，表叔和父亲都是地道的农民，淳厚朴素，他们三、四十年后的相聚并没有浪漫的拥抱、欢喜的泣泪，他们只是用笨拙的握手在表达这数几十年来魂牵梦绕的思念和牵挂，两位老人小心翼翼相互搀扶着来到了堂屋，堂屋上方高挂着姨婆和姨公的遗像，父亲抬头默视着和蔼可亲的两位老人照片，眼底涌出来了一层薄雾，照片里的姨公微笑里藏着精明，姨婆端庄大方。在我的记忆里姨婆中等个头，皮肤白净，衣着整洁得体，银丝白发里泛着光泽，虽年逾花甲仍眉清目秀，可以看出当年是大家闺秀。听母亲无数次说当年的太外婆家，家境殷实，为人厚道，乃书香门第。我们两家之所以出来那么多学历高的子孙后代，得益于家庭的遗传。

表叔家早已备好了茶点，磕着瓜子、喝着浓茶，父亲回忆着当年表叔家的茅草房、鸭舍、阁楼上的鸽子笼、庭院里的杂草，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这时表叔特意请来作陪的内兄和闻讯而来的老邻居也纷纷和父亲相认，回忆着当年的往事……该吃中午饭了，看着围坐在饭桌其乐融融一家人，两位老人终于放下了凝重的表情，轻松随意的唠着家常，回忆着年轻时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诉说着儿女们的工作生活，平常少言寡语的父亲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来没有看到他像今天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品尝着表叔家准备的美味佳肴，看着幸福的两位老人，我心为之温暖，亲情可以跨越时空，可以消除时间造成的陌生，无论远隔天涯，那颗心始终为对方牵挂，席间，亲朋频频举杯，共同祝愿老人们健康长寿！祝愿他们开心快乐每一天！临行前表叔和父亲合影留念，并愉快答应我们的邀请----正月二十一日斗门再相聚！

欢声笑语穿过云霄在天空中回荡，和表叔一家依依道别，天空中不知道从何处飘来几朵云彩，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坐在车里的父亲握着表叔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正月二十一一定带孩子准时到斗门一聚，车已经开出了很远，隔着后车窗玻璃，依稀可以看到村口表叔不愿离去的影子，犹如当年送别父亲的姨婆。

                                          我的外公
                                                                                 王锦云
   庭院里柚子树上的柚子结的又大又青，玄外孙k宝宝双手抱着一个圆圆的柚子，用稚嫩的声音说道：“这柚子好重啊。”是啊，这柚子树长得越来越好，每到中秋时，上面就挂满了沉甸甸的柚子。柚子熟了，就要落下来。人老了，也终要落叶归根。而我的老外公，就像这庭院里的柚子，熟透了，在落入泥土后，归为尘埃，庇护后代。
转头看看屋子里外公的遗像，突然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原来，岁月早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原来，他的双眼早已深凹进去……而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这个牙齿掉光的老人，这个说话永远低声棉柔的老人，就这样躺下来，睡着了，然后永远，永远也不会睁开双眼了。有一瞬间，我突然开始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认真看看外公，早点走进他的内心。也或许，只有外婆，才真正了解他，他的一切，一切喜怒哀乐。
外公八十二岁，他的一生，似乎更多的是平凡，没有什么所谓的大作为，对于他的评价，或许忠厚善良最为恰当。
不过，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我印象中的外公，总是温柔的，从我出生起的他的后半辈子，他总是说话轻声细语的，这或许和他年轻时就开始掉牙有关。所以，他说话不像别人一样中气十足，但却给人一股特别的暖意。其实外公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有外婆在的时候，总是外婆说得多，他偶尔才插两句。外婆不在的时候，他才跟你多聊两句。外公总是这样默默地关注着每个孩子，不言语，不吱声，一切都在心里。有时候我们以为外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大到五个子女的家庭大事，小到十几个孙子外孙每个孩子工作生活中的琐事，甚至连我比赛得奖他都知道。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心中多少是惊诧的。可能，我们真的关心外公太少，太少。
   外公是个勤劳的人。一把铁锹，一副扁担，一个桶子，就这样一个人在地里来来回回。有时叼着一支烟，一个人，在地里一坐就是大半天。然后傍晚时，再慢悠悠的踱步回家。那时候去外婆家看外公不在，外婆总是说，去地里了。久而久之，外公不在，我们都知道，他一定在地里。也不知那地有什么吸引了外公，每日不厌其烦地去。等到他回来了，喊句外公。他看到我，总是慢慢放下扁担，说句，你来啦。然后进到堂屋里，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听我们说话，看我们玩笑，只偶尔插上两句。
外公是个执着的人。这执着，我想来，甚至可以算得上执拗了。以前，外公年纪还不算大，身体还硬朗，就每天在他的一亩二分地上种上各种蔬菜，然后用二舅特地找人给他焊的推车装好菜，每天早上去集市卖菜。一个老人，佝偻着背，推着推车，慢慢走上街去。身影看似孤单，但内心却无比幸福。在集市上看见外公的时候他总是在仔细拨弄着他的菜，我和妈妈去了，就必定趁着聊天的空档，挑拣些更嫩的菜，放平，抽出一两根稻草，缠在菜梗上，打结捆好，回去的时候往我们手里一塞，说，这菜好吃，嫩的。
后来，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做晚辈的劝他别去地里，别太辛苦，但他依然我行我素，乐得自在。突然有一天，他晕倒在了卖菜回家的路上。从那以后，家里人坚决不再让他种地卖菜，但他却谁的话也不听，硬是天天往田间地头走，日日不辍劳作。再后来，那一亩二分地被征了，身体虚弱、晕倒住院了又出院的外公，终究是做不动了，我们都以为他终于能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但他还依然每天都要去地里走一遭，即使拄着拐杖，走得慢一些，他也要去看一看，心里才觉得满足。有时候走得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地里坐坐，偶尔碰到村里的人，也抽根烟，聊聊天，谈谈笑……
外公这一辈子，从来就没离开过土地。也许，这块地，是外公离不开的，是外公的根，是外公的生命。我总觉得，或许，这地就是外公的精神支柱，就是外公的生命支柱。支柱没了，就一切都没了。
如今，外公走了……就这么走了……走得这么突然，却安详。谁也没想过，外公会离开，都觉得这只是一次不舒服，过段时间就好了。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还答应了外婆明年夏天跟她一起去靖安避暑，还跟大家念叨过几天就是孙子的婚礼。可是，再也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田间地头的身影，没有了大圆桌中间斟满的酒，没有了被扁担压弯的背，没有了充满暖意的轻声细语，没有了慈爱瘦削的面庞，没有了看到我时说的那句，你来了……
外公走了，安详而平静。就如他的一生，平和而轻淡，又因为他的子孙，幸福而绵长。我相信外公是院子里的柚子树，结下累累硕果，然后慢慢看着我们成长，长成一颗又一颗硕大而香甜的柚子。
                  一方黄土，一尊方碑，入土为安；
                  一园田圃，一生操劳，福泽子孙。
外公走好，我会永远永远想念您。

                                                                              丁酉•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