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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蔡沈撰)《書經集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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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8]三品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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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2:38: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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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蔡沈撰)《書經集傳》
卷一
《虞書》
虞,舜氏因以為有天下之號也。《書》凡五篇,《堯典》雖紀唐堯之事,然本虞史所作,故曰《虞書》。其《舜典》以下夏史所作,當曰《夏書》,《春秋傳》亦多引為《夏書》。此云《虞書》,或以為孔子所定也。
《堯典》
帝曰:咨!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嶽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揚側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嶽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試哉!女於時,觀厥刑於二女。釐降二女於嬀汭,嬪於虞。帝曰:欽哉!
媯,俱為反;汭,如税反;嬪音并。朕,古人自稱之通號。呉氏曰:巽、遜古通用。言汝四嶽能用我之命而可遜以此位乎?蓋丹朱既不肖,羣臣又多不稱,故欲舉以授人,而先之四嶽也。否,不通;忝,辱也;明明,上明謂明顯之,下明謂已在顯位者。揚,舉也;側陋,微賤之人也,言惟德是舉不拘貴賤也。師,衆;錫,與也,四嶽羣臣諸侯同辭以對也。鰥,無妻之名。虞氏舜名也。兪,應許之辭。予聞者,我亦嘗聞是人也。如何者,復問其德之詳也。嶽曰,四嶽獨對也。瞽,無目之名,言舜乃瞽者之子也。舜父號瞽叟,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母,舜後母也。象,舜異母弟名。傲,驕慢也;諧,和;烝,進也。言舜不幸遭此而能和以孝,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大為姦惡也。女,以女與人也;時,是;刑,法也。二女,堯二女娥皇女英也。此堯言其將試舜之意也,莊子所謂二女事之以觀其内是也。蓋夫婦之閒隠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也。釐,理;降,下也;媯,水名,在今河中府河東縣,出歴山入河,《爾雅》曰水北曰汭,亦小水入大水之名,蓋兩水合流之内也,故從水從内,蓋舜所居之地。嬪,婦也;虞,舜氏也,史言堯治裝下嫁二女於媯水之北,使為舜婦於虞氏之家也。欽哉,堯戒二女之辭,即禮所謂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况以天子之女嫁於匹夫,尤不可不深戒之也。
《舜典》
今文古文皆有,今文合於《堯典》而無篇首二十八字。唐孔氏曰:東晉梅賾上孔《傳》,闕《舜典》自“乃命以位”以上二十八字,世所不傳,多用王范之註補之,而皆以“愼微五典”以下為《舜典》之初,至齊蕭鸞建武四年,姚方興於大航頭得孔氏《傳》古文《舜典》乃上之,事未施行而方興以罪致戮,至隋開皇初購求遺典始得之。今按古文孔傳《尚書》有“曰若稽古”以下二十八字。伏生以《舜典》合於《堯典》,只以“愼徽五典”以上接“帝曰欽哉”之下而無此二十八字,梅賾既失孔傳《舜典》,故亦不知有此二十八字,而“愼徽五典”以下則固具於伏生之《書》,故傳者用王范之註以補之,至姚方興乃得古文孔傳《舜典》,於是始知有此二十八字。或者由此乃謂古文。《舜典》一篇皆盡亡失,至是方全得之,遂疑其偽,蓋過論也。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於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玄德升聞,乃命以位。
濬,音浚。華,光華也;協,合也;帝,謂堯也;濬,深;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實也;玄,幽潛也;升,上也。言堯既有光華而舜又有光華可合於堯,因言其目則深沈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和椊而恭敬,誠信而篤實,有此四者,幽潛之德上聞於堯,堯乃命之以職位也。
愼徽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揆,百揆時敘;賓於四門,四門穆穆;納於大麓,烈風雷雨弗迷。
徽,美也;五典,五常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從,順也,左氏所謂無違敎也,此蓋使為司徒之官也。揆,度也;百揆者,揆度庶政之官,惟唐、虞有之,猶周之冢宰也。時敘,以時而敘,左氏所謂無廢事也;四門,四方之門,古者以賓禮親邦國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故曰賓;穆穆,和之至也,左氏所謂無凶人也,此蓋又兼四嶽之官也。麓,山足也;烈,迅;迷,錯也。《史記》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蘇氏曰:洪水為害,堯使舜入山林相視原隰,雷雨大至,衆懼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有絶人者,而天地鬼神亦或有以相之歟?愚謂遇烈風雷雨非常之變而不震懼失常,非固聰明誠智確乎不亂者不能也。《易》“震驚百里,不喪匕鬯”,意為近之。
帝曰:格汝舜,詢事攷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陟帝位,舜讓於德,弗嗣。
格,來;詢,謀;乃,汝;底,致;陟,升也。堯言詢舜所行之事而攷其言,則見汝之言致可有功,於今三年矣,汝宜升帝位也。讓於德,讓於有德之人也。或曰謙遜,自以其德不足為嗣也。
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
上日,朔日也。葉氏曰上旬之日,曾氏曰如上戊、上辛、上丁之類,未詳孰是。受終者,堯於是終帝位之事而舜受之也。文祖者,堯始祖之廟,未詳所指為何人。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璿,音旋。在,察也;美珠謂之璿;璣,機也。以璿飾璣,所以象天體之轉運也。衡,横也,謂衡簫也,以玉為管,横而設之,所以窺璣而齊七政之運行,猶今之渾天儀也。七政,日月五星也。七者運行於天,有遲有速有順有逆,猶人君之有政事也。此言舜初攝位整理庶務,首察璣衡以齊七政,蓋歴象授時所當先也。按渾天儀者,《天文志》云:言天體者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日渾天。宣夜絶無師説,不知其狀如何。周髀之術以為天似覆盆,蓋以斗極為中,中髙而四邊下,日月旁行遶之,日近而見之為晝,日遠而不見為夜。蔡邕以為攷驗天象,多所違失。渾天説曰:天之形狀似鳥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猶卵之裹黄圓如彈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者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髙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其南北極特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迴轉。此必古有其法遭秦而滅,至漢武帝時,落下閎始經營之,鮮於妄人又量度之,至宣帝時耿夀昌始鑄銅而為之象,宋錢樂又鑄銅作渾天儀。衡長八尺,孔徑一寸,璣徑八尺,圓周二丈五尺,强轉而望之以知日月星辰之所在,即璿璣玉衡之遺法也。歴代以來其法漸密。本朝因之為儀三重,其在外者曰六合儀,平置黑單環上刻十二辰、八干、四隅,在地之位以準地面而定四方。側立黒雙環背刻去極度數,以中分天脊,直跨地平使其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子午以為天經。斜倚赤單環背刻赤道度數,以平分天腹,横繞天經,亦使半出地上半入地下而結於其卯酉,以為天緯三環表裏相結不動;其天經之環則南北二極,皆為圓軸虚中而内向,以挈三辰四遊之環,以其上下四方於是可攷,故曰六合。次其内曰三辰儀,側立黑雙環亦刻去極度數,外貫天經之軸,内挈黄、赤二道。其赤道則為赤單環,外依天緯亦刻宿度而結於黑雙環之卯酉。其黄道則為黄單環亦刻宿度,而又斜倚於赤道之腹,以交結於卯酉,而半入其内以為春分,後之日軌半出其外以為秋分,後之日軌又為白單環以承其交使不傾,墊下設機輪以水激之,使其日夜隨天東西運轉以象天行,以其日月星辰於是可攷,故曰三辰。其最在内者曰四遊儀,亦為黑雙環如三辰儀之制,以貫天經之軸,其環之内,則兩面當中各施直距,外指兩軸而當其要中,之内面又為小窽以受玉衡要中之小軸,使衡既得隨環東西運轉,又可隨處南北低昂以待占候者之仰窺焉。以其東西南北無不周徧,故曰四遊。此其法之大略也。沈括曰:舊法規環一面刻周天度,一面加銀丁,蓋以夜候天晦不可目察,則以手切之也。古人以璿飾璣,疑亦為此。今太史局秘書省銅儀制極精緻,亦以銅丁為之。歴家之説,又以北斗魁四星為璣,杓三星為衡。今詳《經》文簡質,不應北斗二字,乃用寓名,恐未必然,姑存其説以廣異聞。
肆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於山川,徧於羣神。
禋,音因。肆,遂也,類、禋、望皆祭名。《周禮·肆師》:類造於上帝。註云:郊祀者,祭昊天之常祭,非常祀而祭告於天,其禮依郊祀為之,故曰類。如《泰誓》武王伐商王,制言天子將出,皆云類於上帝是也。禋,精意以享之,謂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祭法》曰:埋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相近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嶽四瀆之屬,望而祭之,故曰望。徧,周徧也,羣神謂邱陵墳衍,古昔聖賢之類,言受終觀象之後即祭祀上下神祇,以攝位告也。
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嶽羣牧,班瑞於羣后。
輯,斂;瑞,信也。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穀璧,男執蒲璧,五等諸侯執之以合符,於天子而騐其信否也。《周禮》:天子執冒以朝諸侯。鄭氏註云:名玉以冒,以德覆冒天下也。諸侯始受命,天子錫以圭,圭頭斜鋭,其冒下斜刻小大長短廣狹如之,諸侯來朝,天子以刻處冒其圭頭,有不同者則辨其偽也。既,盡;覲,見四嶽四方之諸侯羣牧九州之牧伯也。程子曰:輯五瑞,徴五等之諸侯也。此已上皆正月事,至盡此月,則四方之諸侯有至者矣,遠近不同來有先後,故日日見之不如他朝會之同期於一日,蓋欲以少接之則得盡其詢察禮意也。班,頒同羣后即侯牧也。既見之後審知非偽,則又頒還其瑞,以與天下正始。
歲二月,東巡守,至於岱宗,柴。望秩於山川,肆覲東后。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如五器,卒乃復。五月南巡守,至於南嶽,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於西嶽,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於北嶽,如西禮。歸格於藝祖,用特。
孟子曰:天子適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歲二月,當巡守之年二月也。岱宗,泰山也。柴,燔柴以祀天也。望,望秩以祀山川也,秩者其牲幣祝號之次第,如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視伯子男者也。東后,東方之諸侯也。時,謂四時。月,謂月之大小。日,謂日之甲乙,其法略見上篇。諸侯之國其有不齊者,則協而正之也。律謂十二律,黄鍾、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也。六為律,六為呂,凡十二管皆徑三分有奇,空圍九分,而黄鍾之長九寸,大呂以下律呂相間,以次而短,至應鍾而極焉。以之制樂而節聲音,則長者聲下,短者聲髙,下者則重濁而舒遲,上者則輕清而剽疾。以之審度而度長短,則九十分黄鍾之長,一為一分,而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以之審量而量多少,則黄鍾之管其容子穀,秬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為龠,而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以之平衡而權輕重,則黄鍾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兩龠則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此黄鍾所以為萬事根本。諸侯之國其有不一者,則審而同之也。時月之差由積日而成,其法則先麤而後精,度量衡受法於律,其法則先本而後末,故言正日在協時月之後,同律在度量衡之先,立言之敘蓋如此也。五禮,吉、凶、軍、賓、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風俗。五玉,五等諸侯所執者,即五瑞也。三帛,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玄,附庸之君執黄。二生,卿執羔,大夫執鴈。一死,士執雉。五玉三帛二生一死,所以為贄而見者,此九字當在“肆覲東后”之下、“協時月正日”之上,誤脱在此,言東后之覲皆執此贄也。如五器,劉侍講曰:如,同也;五器即五禮之器也。《周禮》六器六贄即舜之遺法也。卒乃復者,舉祀禮、覲諸侯、一正朔、同制度、修五禮、如五器數事皆畢,則不復東行而遂西向且轉而南行也,故曰卒乃復,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恒山。二月東,五月南,八月西,十一月北,各以其時也。格,至也,言至於其廟而祭告也。藝祖疑即文祖,或曰文祖,藝祖之所自出,未有所攷也。特,特牲也,謂一牛也。古者君將出必告於祖禰,歸又至其廟而告之,孝子不忍死其親,出告,反面之義也。《王制》曰:歸格於祖禰。鄭註曰:祖下及禰,皆一牛。程子以為但言藝祖,舉尊爾,實皆告也,但止就祖廟共用一牛,不如時祭各設主於其廟也。二説未知孰是,今兩存之。
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
五載之内,天子巡守者一,諸侯來朝者四。蓋巡守之明年,則東方諸侯來朝於天子之國,又明年則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西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天子復巡守。是則天子諸侯雖有尊卑,而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遠近洽和也。敷,陳;奏,進也。《周禮》曰:民功曰庸。程子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陳其為治之説,言之善者則從而明攷其功,有功則賜車服以旌異之,其言不善則亦有以告飭之也。林氏曰:天子巡守,則有協時月日以下等事;諸侯來朝,則有敷奏以言以下等事。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肇,始也。十二州,冀、兗、青、徐、荆、揚、豫、梁、雍、幽、并、營也。中古之地但為九州,曰冀、兗、青、徐、荆、揚、豫、梁、雍,禹治水作貢,亦因其舊。及舜即位,以冀、青地廣,始分冀東恒山之地為并州,其東北醫無閭之地為幽州,又分青之東北遼東等處為營州,而冀州止有河内之地,今河東一路是也。封,表也,封十二山者,每州封表一山以為一州之鎮,如《職方氏》言揚州其山鎭曰會稽之類。濬川,濬導十二州之川也。然舜既分十有二州,而至商時又但言九圍九有,《周禮·職方氏》亦止列為九州,有揚、荆、豫、青、兗、雍、幽、冀、并而無徐、梁、營也,則是為十二州蓋不甚久,不知其自何時復合為九也。呉氏曰:此一節在禹治水之後,其次序不當在四罪之先。蓋史官泛記舜所行之大事,初不記先後之序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敎刑,金作贖刑,眚災肆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宥,音又;眚,音省。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剕、宮、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憝、殺人、傷人、穿窬、淫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流宥五刑者,流遣之使遠去,如下文流放竄殛之類也。宥,寛也,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則以此而寛之也。鞭作官刑者,木末垂革,官府之刑也;扑作敎刑者,夏楚二物,學校之刑也,皆以待夫罪之輕者。金作贖刑者,金,黄金;贖,贖其罪也。蓋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扑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此五句者從重入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肆,縱也。眚災肆赦者,眚謂過誤,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又不待流宥金贖而直赦之也。賊,殺也。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刑,則雖當宥當贖,亦不許其宥不聽其贖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即重,蓋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略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陽舒隂慘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閒也。蓋其輕重毫釐之閒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閒,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也。據此《經》文,則五刑有流宥而無金贖,《周禮·秋官》亦無其文,至《呂刑》乃有五等之罰,疑穆王始制之,非法之正也。蓋當刑而贖則失之輕,疑赦而贖則失之重,且使富者幸免貧者受刑,又非所以為平也。
流共工於幽洲,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流,遣之遠去,如水之流也;放,置之於此不得他適也;竄,則驅逐禁錮之;殛,則拘囚困苦之。隨其罪之輕重而異法也。共工、驩兜、鯀,事見上篇。三苗國名,在江南荆揚之閒,恃險為亂者也。幽洲,北裔之地,水中可居曰洲。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三危,西裔之地,即雍之所謂三危既宅者。羽山,東裔之山,即徐之蒙羽其藝者。服者,天下皆服其用刑之當罪也。程子曰:舜之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焉?蓋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聖人以天下之怒為怒,故天下咸服之。《春秋傳》所記四凶之名與此不同,説者以窮奇為共工,渾敦為驩兜,饕餮為三苗,檮杌為鯀,不知其果然否也。
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百姓如喪攷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
殂落,死也。死者魂氣歸於天,故曰殂;體魄歸於地,故曰落。喪,為之服也;遏,絶;密,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言堯聖德廣大,恩澤隆厚,故四海之民思慕之深至於如此也。《儀禮》圻内之民為天子齊衰三月,圻外之民無服。今應服三月者,如喪攷妣;應無服者,遏密八音。堯十六即位,在位七十載,又試舜三載,老不聽政二十八載,乃崩,在位通計百單一年。
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
月正,正月也;元日,朔日也。漢孔氏曰:舜服堯喪三年畢,將即政,故復至文祖廟告。蘇氏曰:受終告攝,此告即位也。然《春秋》國君皆以遭喪之明年正月即位於廟而改元。孔氏云:喪畢之明年,不知何所據也。
詢於四嶽,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詢,謀;闢,開也。舜既告廟即位,乃謀治於四嶽之官,開四方之門以來天下之賢俊,廣四方之視聽以決天下之壅蔽。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牧,養民之官,十二牧,十二州之牧也。王政以食為首,農事以時為先,舜言足食之道惟在於不違農時也。柔者,寛而撫之也;能者,擾而習之也;遠近之勢如此,先其略而後其詳也。惇,厚;允,信也;德,有德之人也;元,仁厚之人也;難,拒絶也;任,古文作壬,包藏凶惡之人也,言當厚有德信仁人而拒姦惡也。凡此五者處之各得其宜,則不特中國順治,雖蠻夷之國亦相率而服從矣。
舜曰:咨!四嶽,有能奮庸熈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兪,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禹拜稽首,讓於稷、契暨臯陶。帝曰:兪,汝往哉!
契,音泄;陶,音遥。奮,起;熈,廣;載,事;亮,明;惠,順;疇,類也。一説亮,相也。舜言有能奮起事功以廣帝堯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明亮庻事而順成庻類也。僉,衆也,四嶽所領四方諸侯有在朝者也。禹,姒姓,崇伯鯀之子也。平水土者,司空之職。時,是;懋,勉也,指百揆之事以勉之也。蓋四嶽及諸侯,言伯禹見作司空可宅百揆,帝然其舉而咨禹,使仍作司空而兼行百揆之事,録其舊績而勉其新功也。以司空兼百揆,如周以六卿兼三公,後世以他官平章事知政事亦此類也。稽首,首至地;稷,田正官,稷名棄,姓姬氏,封於邰。契,臣名,姓子氏,封於商。稷、契皆帝嚳之子。暨,及也。臯陶亦臣名。兪者,然其舉也;汝往哉者,不聽其讓也。此章稱舜曰,此下方稱帝曰者,以見堯老舜攝,堯在時舜未嘗稱帝,此後舜方眞即帝位而稱帝也。
帝曰:棄,黎民阻飢,汝后稷,播時百穀。
阻,厄;后,君也,有爵土之稱。播,布也;穀非一種,故曰百穀。此因禹之讓而申命之,使仍舊職以終其事也。
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寛。
親,相親睦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級也;遜,順也;司徒,掌敎之官;敷,布也。五敎,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以五者當然之理而為敎令也。敬,敬其事也,聖賢之於事雖無所不敬,而此又事之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寛,裕以待之也,蓋五者之理出於人心之本,然非有强而後能者。自其拘於氣質之偏,溺於物欲之蔽,始有昧於其理而不相親愛、不相遜順者,於是因禹之讓,又申命契仍為司徒,使之敬以敷敎,而又寛裕以待之,使之優柔浸漬以漸而入,則其天性之眞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無無恥之患矣。《孟子》所引堯言勞來、匡直、輔翼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亦此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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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7 02:39:10 | 只看该作者
帝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姦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3 w  ^; `7 J, R2 B* e7 f
宄,音軌。猾,亂;夏,明而大也。曾氏曰“中國文明之地,故曰華夏”,四時之夏疑亦取此義也。劫人曰寇,殺人曰賊,在外曰姦,在内曰宄。士,理官也;服,服其罪也,《呂刑》所謂上服下服是也。三就,孔氏以為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不知何據,竊恐惟大辟棄之於市,宮辟則下蠶室,餘刑亦就屏處,蓋非死刑不欲使風中其瘡,誤而至死,聖人之仁也。五流,五等象刑之當宥者也。五宅三居者,流雖有五,而宅之但為三等之居,如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也。孔氏以為大罪居於四裔,次則九州之外,次則千里之外,雖亦未見其所據,然大槩當略近之。此亦因禹之讓而申命之,又戒以必當,致其明察乃能使刑當其罪,而人無不信服也。
3 P, w, E: x) i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兪,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讓於殳、斨暨伯與。帝曰:兪,往哉!汝諧。
& X5 v# M( U, ^6 Q# `% T' q殳,音殊;斨,干羊反;與,音餘。若,順其理而治之也。《曲禮》六工,有土工、金工、石工、木工、獸工、草工。《周禮》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攻皮之工,設色之工,摶埴之工,皆是也。帝問誰能順治於百工之事者。垂,臣名,有巧思。莊子曰:攦工倕之,指即此也。殳、斨、伯與,三臣名也。殳以積竹為兵建兵車者,斨方銎斧也,古者多以其所能為名,殳斨豈能為二器者歟?往哉汝諧者,往哉汝和其職也。, V' ^: I0 ~' g. A% a1 q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帝曰:兪,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讓於朱虎熊羆。帝曰:兪,往哉!汝諧。) w. y* B; q4 r, f
熊,囘弓反;羆,班縻反。上下,山林澤藪也;虞,掌山澤之官。《周禮》分為虞、衡,屬於夏官;朱、虎、熊、羆,四臣名也。髙辛氏之子有曰仲虎、仲熊,意以獸為名者,亦以其能服是獸而得名歟?《史記》曰:朱、虎、熊、羆為伯益之佐。前殳、斨、伯與,當亦為垂之佐也。
0 u" K5 A! m9 Q帝曰:咨!四嶽,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兪,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於夔龍。帝曰:兪,往欽哉!  a$ V  A5 f" c( D0 x
夔音逵。典,主也;三禮,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祇之禮也。伯夷,臣名,姜姓;秩,序也;宗,祖廟也。秩宗主敘次百神之官,而專以秩宗名之者,蓋以宗廟為主也。《周禮》亦謂之宗伯,而都家皆有宗人之官,以掌祭祀之事,亦此意也。夙,早;寅,敬畏也。直者心無私曲之謂,人能敬以直内不使少有私曲,則其心潔清而無物欲之汚,可以交於神明矣。夔、龍,二臣名。5 }3 h* c: _' I. G, N. N: x
帝曰:夔,命汝典樂敎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Q' n) V# D* \" e( U* K1 }
胄,直又反。胄,長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適子也;栗,莊敬也。上二“無”字與“毋”同。凡人直者必不足於温,故欲其温;寛者必不足於栗,故欲其栗,所以慮其偏而輔翼之也。剛者必至於虐,故欲其無虐;簡者必至於傲,故欲其無傲,所以防其過而戒禁之也。敎胄子者欲其如此,而其所以敎之之具則又專在於樂,如《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敎國子弟,而孔子亦曰興於詩,成於樂,蓋所以蕩滌邪穢、斟酌飽滿、動盪血脉、流通精神、養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氣質之偏者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心有所之必形於言,故曰詩言志。既行於言則必有長短之節,故曰歌永言。既有長短則必有髙下清濁之殊,故曰聲依永。聲者,宮、商、角、徴、羽也,大扺歌聲長而濁者為宮,以漸而清且短則為商,為角,為徵,為羽。所謂聲依永也,既有長短清濁則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亂,假令黄鍾為宮則大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蓋以三分損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餘律皆然,即《禮運》所謂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宮。所謂律和聲也,人聲既和,乃以其聲被之八音而為樂,則無不諧協而不相侵亂失其倫次,可以奏之朝廷、薦之郊廟,而神人以和矣。聖人作樂以養情性、育人材、事神祇、和上下,其體用功效廣大深切乃如此。今皆不復見矣,可勝歎哉?“夔曰”以下,蘇氏曰:舜方命九官,濟濟相讓,無縁夔於此獨言其功。此《益稷》之文,簡編脱誤,復見於此。
3 B, e( H& e' M- ]2 r! i, k2 K帝曰:龍,朕堲讒説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
+ n& D! Z# N. }2 X堲,疾力反;讒,音慙。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謂傷絶善人之事也;師,衆也,謂其言之不正而能變亂黒白以駭衆聽也。納言,官名,命令政敎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出,則讒説不得行而矯偽無所託矣。敷奏復逆必使審之,既允而後入,則邪僻無自進而功緒有所稽矣。周之内史,漢之尚書,魏晉以來所謂中書門下者,皆此職也。
/ _8 ^; `! ?3 W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
" \% T3 I4 R3 V6 v4 E- W" @8 u二十二人,四嶽九官十二牧也。《周官》言内有百揆四嶽,外有州牧侯伯,蓋百揆者所以统庶官,而四嶽者所以統十二牧也。既分命之,又總告之,使之各敬其職,以相天事也。曾氏曰:舜命九官,新命者六人,命伯禹,命伯夷,咨四嶽而命者也;命垂,命益,泛咨而命者也;命夔,命龍,因人之讓不咨而命者也。夫知道而後可宅百揆,知禮而後可典三禮,知道知禮非人人所能也,故必咨於四嶽。若予工,若上下草木鳥獸,則非此之比,故泛咨而已。禮樂命令其體雖不若百揆之大,然其事理精微亦非百工庶物之可比,伯夷既以四嶽之舉而當秩宗之任,則其所讓之人必其中於典樂納言之選可知,故不咨而命之也。若稷、契、臯陶之不咨者,申命其舊職而已。又按此以平水土若百工各為一官,而周制同領於司空;此以士一官兼兵刑之事,而周禮分為夏秋兩官,蓋帝王之法隨時制宜,所謂損益可知者如此。
$ k0 b! ^8 p" U2 L三載攷績,三攷,黜陟幽明,庶績咸熈,分北三苗。
( H; A; w& B. p  j; m+ d/ q' z北如字,又音佩。攷,核實也。三攷九載,則人之賢否事之得失可見,於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賞罰明信,人人力於事功,此所以庶績咸熈也。北,猶背也。其善者留,其不善者竄徙之,使分背而去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後,立此攷績黜陟之法以時舉行,而卒言具效如此也。按三苗見於《經》者,如《典》、《謨》、《益稷》、《禹貢》、《吕刑》詳矣,蓋其負固不服,乍臣乍叛,舜攝位而竄逐之。禹治水之時三危已宅,而舊都猶頑不即工,禹攝位之後,帝命徂徵而猶逆命,及禹班師而後來格,於是乃得攷其善惡而分北之也。《吕刑》之言遏絶,則通其本末而言,不可以先後論也。3 i, V* @4 v- B- V
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
. i& T' ]4 U; c8 W$ B- v8 I5 [$ H徴,知陵反。徵,召也;陟方,猶言升遐也。韓子曰:《竹書紀年》帝王之沒皆曰陟。陟,昇也,謂昇天也。《書》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德協天也。故《書》紀舜之末云“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舜巡守而死,宜言下方,不得言陟方也。按:此得之,但不當以陟為句絶耳。方猶云“徂乎方”之“方”,陟方乃死,猶言殂落而死也。舜生三十年堯方召用,歴試三年,居攝二十八年,通三十年乃即帝位,又五十年而崩,蓋於篇末總敘其始終也。《史記》言舜巡守崩於蒼梧之野,孟子言舜卒於鳴條,未知孰是?今零陵九疑有舜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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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4 F9 h, O4 X. ?3 }7 P( A9 a; ?《大禹謨》" b- g4 C& O, i5 c: d' i1 z
謨,謀也。林氏曰:虞史既述二《典》,其所載有未備者,於是又敘其君臣之閒嘉言善政,以為《大禹》、《臯陶謨》、《益稷》三篇,所以備二《典》之未備者。今文無,古文有。+ Q& c. z: t7 v; H8 [# h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於四海,祇承於帝。( S' y* Y/ l2 T  ~9 @* Z5 V
命,敎;祇,敬也。帝謂舜也。文命敷於四海者,即《禹貢》所謂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敎、訖於四海者是也。史臣言禹既已布其文敎於四海矣,於是陳其謨以敬承於舜,如下文所云也。文命,《史記》以為禹名,蘇氏曰:以文命為禹名,則敷於四海者為何事邪?/ C6 L* W8 W( s0 R. y) c) T
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6 ~7 K- g- q; y4 b1 @5 w
“曰”以下,即禹祇承於帝之言也。艱,難也。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即此意也。乃者,難辭也;敏,速也。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祇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乃能修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有不容已者矣。
4 l: L1 }- M. B9 C, h帝曰:兪,允若茲,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稽於衆,舍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
* U' p" O" g% i) `" q( j6 o嘉,善;攸,所也。舜然禹之言,以為信能如此,則必有以廣延衆論,悉致羣賢,而天下之民咸被其澤,無不得其所矣。然非忘私順理愛民好士之至,無以及此,而惟堯能之,非常人所及也。蓋為謙辭以對,而不能自謂其必能舜之克艱於此,亦可見矣。程子曰: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己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尤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 p. q8 c6 }8 r( g7 v# X" M* r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6 b9 o* P' a  H3 ?
廣者大而無外,運者行之不息。大而能運則變化不測,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則謂之聖,自其聖而不可知而言則謂之神,自其威而可畏而言則謂之武,自其英華發外而言則謂之文。眷,顧;奄,盡也。堯之初起不見於《經》,《傳》稱其自唐侯特起為帝,觀益之言理或然也。或曰:舜之所謂帝者堯也,羣臣之言帝者舜也,如帝德罔愆帝其念哉之類,皆謂舜也,蓋益因舜尊堯而遂美舜之德,以勸之言不特堯能如此,帝亦當然也。今按此説,所引比類固為甚明,但益之語接連上句“惟帝時克”之下,未應遽舍堯而譽舜,又徒極口以稱其美而不見其有勸勉規戒之意,恐唐、虞之際未遽有此諛佞之風也。依舊説贊堯為是。# H/ B: r$ H% B: O. e
禹曰:惠廸吉,從逆凶,惟影響。9 d! j) m8 Y$ `; M) |2 v& B
惠,順;迪,道也;逆,反道者也。惠迪從逆,猶言順善從惡也。禹言天道可畏,吉凶之應於善惡,猶影響之出於形聲也,以見不可不艱者,以此而終上文之意。/ P8 w2 Y! }' T6 X# y/ p  a
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罔失法度,罔遊於逸,罔淫於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疑謀勿成,百志惟熈,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無怠無荒,四夷來王。
8 L: ?$ X- V. f3 b$ p* Z* h樂,音洛;咈,符勿反。先吁後戒,欲使聽者精審也。儆與警同;虞,度;罔,勿也;法度,法則制度也;淫,過也。當四方無可虞度之時,法度易至廢弛,故戒其失墜;逸樂易至縱恣,故戒其遊淫,言此三者所當謹畏也。任賢以小人閒之謂之貳,去邪不能果斷謂之疑。謀,圖為也,有所圖為揆之於理而未安者,則不復成就之也。百志,猶《易》所謂百慮也;咈,逆也。九州之外世一見曰王,帝於是八者,朝夕戒懼,無怠於心,無荒於事,則治道益隆,四夷之遠莫不歸往,中土之民服從可知。今按益言八者,亦有次第,蓋人君能守法度不縱逸樂,則心正身脩義理昭著,而於人之賢否孰為可任孰為可去,事之是非孰為可疑孰為不可疑,皆有以審其幾微,絶其蔽惑,故方寸之閒,光輝明白;而於天下之事孰為道義之正而不可違,孰為民心之公而不可咈,皆有以處之不失其理,而毫髮私意不入於其閒,此其懲戒之深旨,所以推廣大禹克艱惠迪之謨也。苟無其本而是非取舍決於一己之私,乃欲斷而行之無所疑惑,則其為害反有不可勝言者矣!可不戒哉?
' G% b: ^- \# G0 D7 }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壊。. g5 [& s- {* n+ A2 G+ A1 R
於,音烏。益言儆戒之道,禹歎而美之,謂帝當深念益之所言也。且德非徒善而已,惟當有以善其政;政非徒法而已,在乎有以養其民。下文六府三事,即養民之政也。水、火、金、木、土、穀惟修者,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而生五穀,或相制以洩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足,而六者無不修矣。正德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義,婦聽,所以正民之德也。利用者,工作什器、商通貨財之類,所以利民之用也。厚生者,衣帛食肉不饑不寒之類,所以厚民之生也。六者既修,民生始遂,不可以逸居而無敎,故為之惇典敷敎以正其德,通功易事以利其用,制節謹度以厚其生,使皆當其理而無所乖,則無不和矣。九功合六與三也,敘者言九者,各順其理而不汨陳以亂其常也。歌者以九功之敘而詠之歌也,言九者既已修和各由其理,民享其利莫不歌詠而樂其生也。然始勤終怠者,人情之常,恐安養既久,怠心必生,則已成之功不能保其久而不廢。故當有以激勵之,如下文所云也。董,督也;威,古文作畏,其勤於是者則戒喩而休美之,其怠於是者則督責而懲戒之,然又以事之出於勉强者不能久,故復即其前曰歌詠之,言協之律呂,播之聲音,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勸相之,使其歡欣鼓舞,趨事赴功不能自已,而前曰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壊。此《周禮》所謂九德之歌九韶之舞,而太史公所謂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勸苦者也。葛氏曰:《洪範》五行,水、火、木、金、土而已,穀本在木行之數,禹以其為民食之急,故别而附之也。: \& Y4 W# X$ {: w( F9 v
帝曰:兪,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
+ h8 I) g% ^3 W  E! b治,去聲。水土治曰平,言水土既平而萬物得以成遂也。六府,即水、火、金、木、土、穀也。六者財用之所自出,故曰府。三事,正德、利用、厚生也。三者,人事之所當為,故曰事。舜因禹言養民之政,而推其功以美之也。) z1 [0 }( I" f8 }8 g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於勤。汝惟不怠,摠朕師。# W; q  `# y. V, p# {
耄,莫報反。九十曰耄,百年曰期。舜至是年已九十三矣。摠,率也。舜自言既老血氣已衰,故倦於勤勞之事,汝當勉力不怠,而摠率我衆也,蓋命之攝位之事。堯命舜曰“陟帝位”、舜命禹曰“摠朕師”者,蓋堯欲使舜眞宅帝位,舜讓弗嗣後惟居攝,亦若是而已。9 D4 Q( D( l' m
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懐之。帝念哉,念茲在茲,釋茲在茲,名言茲在茲,允出茲在茲,惟帝念功。
7 G8 X7 W* V5 B# t( D2 m( n2 {- |邁,勇往力行之意;種,布;降,下也。禹自言其德不能勝任,民不依歸,惟臯陶勇往力行以布其德,德下及於民,而民懐服之,帝當思念之而不忘也。茲指臯陶也。禹遂言念之而不忘固在於臯陶,舍之而他求亦惟在於臯陶,名言於口固在於臯陶,誠發於心亦惟在於臯陶也。蓋反覆思之而卒無有易於臯陶者,惟帝深念其功而使之攝位也。  l2 R- d5 V' r0 s) U% y7 g! h8 _
帝曰:臯陶,惟茲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於五刑,以弼五敎,期於予治,刑期於無刑,民協於中,時乃功,懋哉!
' V. \5 K: H" ?& j# @3 R  m0 N# {干,犯;正,政;弼,輔也。聖人之治,以德為化民之本,而刑特以輔其所不及而已。期者,先事取必之謂。舜言惟此臣庶無或有干犯我之政者,以爾為士師之官,能明五刑,以輔五品之敎,而期我以至於治。其始雖不免於用刑,而實所以期至於無刑之地,故民亦皆能協於中道,初無有過不及之差,則刑果無所施矣,凡此皆汝之功也。懋,勉也。蓋不聽禹之讓而稱臯陶之美,以勸勉之也。* ?4 r' |7 x& n  u' a
臯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罰弗及嗣,賞延於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民心,茲用不犯於有司。8 ?! x$ [2 H% i+ X. \  d
愆,過也。簡者不煩之謂,上煩密則下無所容。御者,急促則衆擾亂。嗣世皆謂子孫,然嗣親而世疎也,延遠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賞則遠延於世,其善善長而惡惡短如此。過者不識而誤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過誤所犯雖大必宥不忌,故犯雖小必刑,即上篇所謂眚災肆赦怙終賊刑者也。罪已定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可重可輕者,則從輕以罰之;功已定矣,而於法之中有疑其可輕可重者,則從重以賞之。辜,罪;經,常也。謂法可以殺可以無殺,殺之則恐陷於非辜,不殺之恐失於輕縱,二者皆非聖人至公至平之意,而殺不辜者尤聖人之所不忍也,故與其殺之而害彼之生,寧姑全之而自受失刑之責,此其仁愛忠厚之至,皆所謂好生之德也。蓋聖人之法有盡而心則無窮,故其用刑行賞或有所疑,則常屈法以申恩,而不使執法之意有以勝其好生之德,此其本心所以無所壅遏而得行於常法之外,及其流衍洋溢漸涵浸漬有以入於民心,則天下之人無不愛慕感悦興起於善,而自不犯於有司也。臯陶以舜美其功,故言此以歸功於其上,蓋不敢當其褒美之意而自謂己功也。: R$ ?# h" E6 u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8 i! T2 S' H* b
民不犯法而上不用刑者,舜之所欲也。汝能使我如所願欲以治,敎化四逹,如風鼓動,莫不靡然,是乃汝之美也。舜又申言以重歎美之。
7 R8 {' s/ ^: k0 b. o0 _帝曰:來,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克勤於邦,克儉於家,不自滿假,惟汝賢。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歴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 r) |: s" x: L! \
洚水,洪水也,古文作降。孟子曰:水逆行謂之洚水。蓋山崩水渾,下流於塞,故其逝者輒復反流而泛濫決溢,洚洞無涯也。其災所起,雖在堯時,然舜既攝位,害猶未息,故舜以為天警懼於己,不敢以為非己之責而自寛也。允,信也。禹奏言而能踐其言,試功而能有其功,所謂成允成功也。禹能如此則既賢於人矣,而又能勤於王事,儉於私養,此又禹之賢也。有此二美而又能不矜其能,不伐其功,然其功能之實,則自有不可掩者。故舜於此復申命之,必使攝位也。懋、楙古通用,楙,盛大之意。丕,大;績,功也。懋乃德者,禹有是德,而我以為盛大;嘉乃丕績者,禹有是功,而我以為嘉美也。歴數者,帝王相繼之次第,猶歲時氣節之先後,汝有盛德大功,故知歴數當歸於汝,汝終當升此大君之位,不可辭也。是時舜方命禹以居攝,未即天位,故以終陟言也。) C0 q+ u( r9 z" C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2 O8 v; f5 v6 Y5 I5 c
心者,人之知覺主於中而應於外者也。指其發於形氣者而言,則謂之人心;指其發於義理者而言,則謂之道心。人心易私而難公,故危;道心難明而易昧,故微。惟能精以察之而不雜形氣之私,一以守之而純乎義理之正,道心常為之主而人心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而信能執其中矣。堯之告舜,但曰“允執其中”,今舜命禹又推其所以而詳言之,蓋古之聖人將以天下與人,未嘗不以其治之之法并而傳之,其見於《經》者如此,後之人君,其可不深思而敬守之哉?( {9 U0 A  {) m! Y" F5 t
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
, E+ K! b( |4 T無稽者,不攷於古;弗詢者,不咨於衆。言之無據,謀之自專,是皆一人之私心,必非天下之公論,皆妨政害治之大者也。言謂泛言勿聽可矣,謀謂計事,故又戒其勿用也。上文既言存心出治之本,此又告之以聽言處事之要,内外相資而治道備矣。$ P2 Q( v/ D! z% a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欽哉!愼乃有位,敬修其可願,四海困窮,天禄永終,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D7 N  S$ X& Y8 V5 X2 L/ n
可愛,非君乎?可畏,非民乎?衆非君,則何所奉戴?君非民,則誰與守邦?欽哉!言不可不敬也。可願,猶孟子所謂可欲,凡可願欲者皆善也。人君當謹其所居之位,敬修其所可願欲者,苟有一毫之不善生於心、害於政,則民不得其所者多矣。四海之民至於困窮,則君之天禄一絶而不復續,豈不深可畏哉?此又極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雖知其功德之盛必不至此,然猶欲其戰戰兢兢無敢逸豫,而謹之於毫釐之閒,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心也。好善也,戎兵也,言發於口則有二者之分,利害之幾可畏如此,吾之命汝蓋已審矣!豈復更有他説,蓋欲禹受命而不復辭避也。
. G. ^  j6 a; _; v; Q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於玄龜,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卜不習吉。禹拜稽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
) t& C" b' O7 j+ o  z: m. p4 H枚卜,歴卜之也。帝之所言,人事已盡,禹不容復辭,但請歴卜有功之臣而從其吉,冀自有以當之者,而己得遂其辭也。官占,掌占卜之官也。蔽,斷;昆,後;龜,卜;筮,蓍;習,重也。帝言官占之法,先斷其志之所向,然後令之於龜,今我志既先定而衆謀皆同,鬼神依順,而龜筮已協從矣,又何用更枚卜乎?况占卜之法,不待重吉也。固辭,再辭也;毋者,禁止之辭。言惟汝可以諧此元后之位也。
" s9 O, I* v" V& S& ]& d正月朔旦,受命於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 i# U  E" \) g4 q' n. n/ G2 ~神宗,堯廟也。蘇氏曰:堯之所從受天下者曰文祖,舜之所從受天下者曰神宗,受天下於人必告於其人之所從受者。《禮》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則神宗為堯明矣。正月朔旦,禹受攝帝之命於神宗之廟,總率百官,其禮一如帝舜受終之初等事也。
# I: s. {& x' ]0 g5 E3 M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徵。禹乃會羣后,誓於師,曰:濟濟有衆,咸聽朕命。蠢茲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爾衆士,奉辭伐罪,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勳。
, b: V+ O6 e) _0 I" W4 N蠢,尺尹反。徂,往也。舜咨嗟,言今天下惟是有苗之君不循敎命,汝往徵之。徵,正也,往正其罪也;會,徴會也,誓戒也。軍旅曰誓,有會有誓,自唐、虞時已然。《禮》言商作誓,周作會,非也。禹會諸侯之師,而戒誓以徵討之意。濟濟,和整衆盛之貌;蠢,動也,蠢蠢然無知之貌;昏,闇;迷,惑也,不恭不敬也。言苗民昏迷不敬侮慢於人,妄自尊大,反戾正道,敗壊常德,用舍顚倒,民怨天怒,故我以爾衆士奉帝之辭,罰苗之罪,爾衆士庶幾同心同力,乃能有功。此上禹誓衆之辭也。林氏曰:堯老而舜攝者二十有八年,舜老而禹攝者十有七年,其居攝也代總萬幾之政,而堯、舜之為天子蓋自若也,故國有大事猶稟命焉。禹徵有苗蓋在夫居攝之後,而稟命於舜,禹不敢專也。以徵有苗推之,則知舜之誅四凶亦必稟堯之命無疑。
1 H* ?2 u) S, H  `9 K; c7 X. B三旬,苗民逆命。益贊於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帝初於歴山,往於田,日號泣於旻天,於父母,負罪引慝。祇載見瞽瞍,夔夔齊慄,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茲有苗。禹拜昌言曰:兪。班師振旅,帝乃誕敷文德,舞干羽於兩階,七旬有苗格。* G1 x$ m; V9 L4 X* S
屆,音介;旻,音民;諴,音咸;慝,惕德反;矧,音哂;羽,王遇反。三旬,三十日也。以師臨之,閱月,苗頑猶不聽服也。贊,佐;屆,至也。是時益蓋從禹出徵,以苗負固恃强,未可威服,故贊佐於禹,以為惟德可以動天,其感通之妙無遠不至,蓋欲禹還兵而增修其德也。滿損謙益,即《易》所謂天道虧盈,而謙益者。帝,舜也。歴山在河中府河東縣,仁覆閔下謂之旻日,非一日也。言舜耕歴山往於田之時,以不獲順於父母之故,而日號呼於旻天,於其父母蓋怨慕之深也。負罪,自負其罪不敢以為父母之罪;引慝,自引其慝不敢以為父母之慝也。祇,敬;載,事也。瞍,長者之稱,言舜敬其子職之事以見瞽瞍也。齊,莊敬也;慄,戰慄也;夔夔,莊敬戰慄之容也。舜之敬畏小心而盡於事親者如此。允,信;若,順也。言舜以誠孝感格,雖瞽瞍頑愚亦且信順之,即《孟子》所謂底豫也。誠,感物曰誠,益又推極至誠之道,以為神明亦且感格,而况於苗民乎?昌言,盛德之言;拜,所以敬其言也。班,還;振,整也。謂整旅以歸也。或謂出曰班師,入曰振旅,謂班師於有苗之國,而振旅於京師也。誕,大也;文德,文命德敎也。干,楯;羽,翳也。皆舞者所執也。兩階,賔主之階也;七旬,七十日也;格,至也。言班師七旬而有苗來格也。舜之文德非自禹班師而始,敷苗之來格非以舞干羽而後至。史臣以禹班師而歸,弛其威武,專尚德敎,干羽之舞,雍容不迫,有苗之至,適當其時。故作史者因即其實以形容,有虞之德數千載之下,猶可以是而想其一時氣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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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7 02:46: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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