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3149 天 连续签到: 9 天 [LV.Master]三朝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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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家村不大,坐落在县城的东北角,姚氏家族在村里算是大户,从全良爷爷的老爷那一辈就在这里定居了,据说是逃荒过来的,两个箩筐盛放了全部的家业,轮到全良父亲这一辈,家族日益旺盛,全良父亲算是村里的才子,老实本分,为人忠厚,在世的时候一直在小学当校长,一辈子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弟兄几个中全良遗传父亲最多,受到父亲言传身教,长大成年以后在选择职业上也沿着父亲的路一路走来。$ k0 W! W: x: h9 D8 G8 [) v
村里的房子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全良家住在最南边,房子尤为显眼,爷爷给他们弟兄分家的时候全良家只得到半间房子,具体说是一个房顶,三面墙,有一面墙是五叔家的,孩子多,房子盛不下这小弟兄五个,新盖的三主房是父亲利用假期休息时间用泥巴掺上麦杆托的土坯砌成的土坯房子,面积忽然大了,孩子们高兴的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来回奔跑,嬉戏打闹着,全良娘腰里扎着围裙站在新落成的房屋前笑呵呵的看着儿子们玩耍,脸上笑开了花;挨着主房的右边有一个低矮的厨房,是全良父亲带领他和哥哥全胜两个从山上拉回来的碎石头砌成的,碎石头的棱角无法严谨结合,夏天的时候月光会趁着缝隙倾斜在地上,省了煤油灯的油钱,冬天西北风忽忽的刮着,肆虐着厨房的每个角落,全良母亲蜷缩在灶台旁,一把一把的往灶台里添加柴草,火苗在风的助威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全良妈把身体往灶台靠了靠,火苗的热气让她感觉有些暖意。" p% {2 B+ T8 q6 y' `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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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良弟兄五个都是男孩子,当年全良娘生这群小子的时候,全良爷爷奶奶笑的合不拢嘴,逢人都说俺姚家人脉旺,有奔头。全良排行老二,上有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哥哥,下有年幼的三个弟弟,农村有句俗话说:“老大亲,老小娇,不大不小受气包”全良夹在中间,从小就特别懂事,除了上学,有点时间就帮着父母带小弟弟,有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房前屋后的沟沟坎坎都蓄满了水,中午放学吃完饭,父母吩咐哥几个都要午睡,不许出去玩水,听着母亲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全良赶快闭上了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母亲看了一眼放心的离去了,房间又恢复了寂静,全良坐起来侧着耳朵听了听,没有一点动静,他推了推睡在旁边的哥哥,小哥俩个蹑手蹑脚的溜到了房门口,房门年久失修,开门都会发出嘎吱嘎吱很大的声响,全良轻轻的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侧着身子溜出了家门,出了门的小哥俩个撒开脚丫子飞奔到房子的后边,扒开潮湿的泥土,放蚯蚓的小瓶子露了出来,拿着昨天修好的小竹竿,一路小跑奔到房后的水坑边,哥哥拿着小竹竿,全良从裤兜里翻出妈妈做鞋子用的绳子拴在竹竿细细的一头,鱼钩是妈妈缝制衣服的针用火烧红以后拿钳子夹着捏弯做成的鱼钩,鱼钩被火烧过黑黑的失去了钢针原有的颜色;挖的蚯蚓不大,在瓶子里蠕动着,全良胆子大,他捏着蚯蚓扭曲的身子把它们分成几小段当鱼饵用,一切准备好,哥俩个蹲在岸边等鱼饵上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浮漂没有一点动静,全良心急如焚,村头矮脖子树上的挂钟响起来的时候,父母都会起来做工了,如果被发现他和哥哥跑了出来,轻则挨吵,重则挨打;如果没有收获,计划全都泡汤了,全良想好了,如果幸运能钓上来几条小鱼,冒着惹母亲生气也要让全家打打牙祭,弟弟们瘦弱的身躯在全良眼前晃动,全良仿佛看到了最小的弟弟站在风里弱不禁风的模样;全良家都是男孩子,食量就大,每年队里分的那点口粮粗茶淡饭都保证不了,更别说有机会改善生活了;正在遐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已经站在了哥俩的身后,全良扭过身,仰起头,太阳光下父亲眼睛里冒出的火花让全良脊背发凉,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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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光线有些黑暗,刚下过雨的地面有点潮湿,斜照进来的太阳发出的光有点刺眼,让黑暗的房间豁然明亮了很多,全良和哥哥全胜整齐的跪在父亲从墙角搬过来的石头上,母亲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柳条,质问他们哥俩谁出的注意跑出去玩水的,全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哥哥,哥哥俊俏的小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哥哥微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跪久了神情有点恍惚,全良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难过,哥哥是家里的长子,也是弟兄几个中外貌最俊朗的一个,深得爷爷奶奶喜欢,每次家里改善生活,奶奶就会瞒着家人偷偷把好吃的塞给老大全胜多一点,哥哥舍不得吃,就会躲着大人又偷偷分给全良一点,哥哥对他的疼爱,让全良心里暖洋洋的,对哥哥更加依赖;全良想到这里,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母亲,主意是他出的,和哥哥没有关系,母亲挥动柳条,一下一下落在全良被扒光的小屁股上,皮肤瞬间鼓起来一道道印子,像一条条血红的蚯蚓弯弯曲曲趴在全良稚嫩的皮肤上,全良咬着牙一声不吭,他想承担下来全部责任,哥哥就免去了皮肉之苦,每次柳条落下,抽打在全良身上,全胜身体都会抖动一下,母亲打累了,教训了哥俩一顿去队里干活了,房间里剩下小哥俩,全胜扶起来全良,抚摸着弟弟身上的伤痕,全胜眼含热泪无法自抑,兄弟之间的感情在受了父母的责备以后更加深厚。4 a9 A J! a& S5 K4 M"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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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良五年级的时候,全胜已经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全胜学习很好,是老师眼里的骄傲,是同学羡慕的对象,全胜外貌俊俏,成了女同学崇拜对象。三班男女比例失调,男生多于女生,哥哥同桌分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叫秋玲,女生家里在县城,父母工作繁忙,无暇照顾,就送到了外婆家,秋玲外婆跟着她小儿子生活,就住在全良家隔壁,秋玲的舅舅家有秋玲父母做后盾,在村里算是殷实的家庭,秋玲父母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望孩子,来的时候都要留下点生活费给秋玲外婆,在六十年代姊妹多,队里口粮拮据的情况下,秋玲舅舅家算是村里最富裕的家庭,全胜有幸和这个城里来的小公主坐了同桌,少不了受秋玲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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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4 A- [% [$ ^6 Z& U 秋天的雨特别多,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地之间被一道道雨帘笼罩着,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空气潮湿的要滴下水珠,庄稼差不多都已经收获,留下的玉米杆赤裸裸的耸立在地里无人问津,举目望去,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雨天是农村人最悠闲的时候,田间地头没有了人们忙碌的身影,在全良他们哥俩上学的路上更是人迹稀少,道路的泥泞阻隔了人出行的便利。) n" \9 p) R#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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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夜短昼长,小学下午的三节课即将结束,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全良望了望窗外已经黑暗的天空,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全良家到学校有三里地,遇到下雨天满地都是黄泥,走一步鞋子都会被泥巴粘掉,家里弟兄多,根本没有雨具,每逢夏天下雨,妈妈都会剪几块塑料布塞在弟兄两个书包里,放学了全良和哥哥都会脱光脚丫披着一块塑料布回去,今天走的匆忙,全良忘记带防雨的工具了,雨是越下越大,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都回家了,教室里只有三两个同学挤在教室门口张望,全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他知道就是冒雨回去,父母也最多会熬一锅玉米糊糊让几个兄弟填饱肚子。全良家厨房门旁边平时都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石头,开饭的时候兄弟几个坐在石头上捧着玉米糊糊碗默不作声,母亲教诲哥几个吃饭是不能说话,只能听到嘘嘘的喝汤声。随着弟兄几个年龄的增长,饭量也在增大,家里每年分的口粮根本熬不到来年秋天,在秋黄不接的时候,全家束紧裤腰带过生活,今年因为连绵的秋雨耽误了队里分粮食,母亲看着见仓底的粮食屯发愁,全良也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十岁的身板瘦瘦弱弱,好像一阵风都能刮走一样。天真正暗了下来,教室里只有三两个同学围在煤油灯下嘁嘁喳喳说着闲话,全良皱了皱眉,肚子咕咕的叫着,胃里空落落的心好像都要揪起来了一样,他茫然的望着门口,好希望雨停了能回家喝一碗娘熬的玉米糊糊。教室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良定睛一看是哥哥同桌秋玲,秋玲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全良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坐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酸,他摇摇晃晃的来到秋玲面前,秋玲把一个用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他,轻声告诉全良:“我从家里偷偷拿出来一个馒头,你和你哥哥一人一半,我们教室里有几个同学都没有回家,馒头只有一个”秋玲语无伦次的说着,转眼消失在全良的视线中,往着秋玲跑开的身影,全良感觉秋玲好像天上的仙女下凡来拯救他们弟兄两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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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8 I; }* r# W( o: b% g 全良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偷偷瞄了一眼另外三个没有回家的同学,他们安静了下来,正在聚精会神争着看一个小画册,完全没有顾及全良的存在;全良把藏在口袋里的那个用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书桌底下,小心翼翼的揭开外层的纸张,一层一层又一层,在剥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一股麦香味直袭鼻孔,馒头!一个不大透着香味的馒头就在全良手里,全良家最富裕的时候也是吃的杂粮馒头,除非过年母亲才会奢侈的蒸一笼白面馒头,全良来不及细看就赶快踹在了口袋里,衣服是父亲的旧衣服改过的,母亲手很灵巧,兄弟几个的衣服都是母亲用父亲穿的旧衣服改过的,全胜是老大先穿,轮到全良还不算太破,因为是父亲的衣服更改的,口袋有点大;全良捂着口袋那个馒头,怕馒头蹦出来一样,馒头太小了,被全良捂着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全良好希望哥哥马上出现在教室里,焦灼,盼望,饥饿,这些情绪丝丝绕绕的纠缠着他,他感觉刚才的肚疼又回来了,他甚至后悔接秋玲这个馒头,看着透着香味的馒头就在眼前又不能吃,全良感觉那是一份痛苦,一份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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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好像越来越小,还没有看到哥哥的影子,他也不敢站起来主动去找哥哥,他害怕同学发现这个秘密,他用手摸了摸馒头,馒头还在,肚疼好像更加厉害了,全良实在忍受不了这份痛苦,他想:“一个馒头,我和哥哥一人一半,哥哥没有来,我是不是可以把属于自己的一半吃掉?”全良心里想着,把手伸向口袋,从馒头的一头揪下来一点,放在嘴里,一股香甜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味觉神经,他感觉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品了,他不敢大口咀嚼,用舌头慢慢含化,他好像在享受品味馒头香味的过程。就这样半个馒头被他一点一点捏下来放在了嘴里,他用手摸了摸馒头大小,感觉差不多剩下有一半了,再也不敢捏了,他知道剩下的一半是属于哥哥的,他咂了咂嘴巴,满嘴的香味让全良陶醉。在等待哥哥的过程中感觉时间过的好慢,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时间仿佛要考验全良的意志一样,一分一秒的在身旁流失,哥哥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全良趴在书桌上,神情有点恍惚,他在想:“刚才用手揪馒头的时候,馒头边沿是高低不平的,我能不能把高的哪一点楸下来呢?”全良好像找到了再吃一点点馒头的借口,他就这样把馒头高出来那部分揪下来放在了嘴里,他感觉到了前所没有的幸福,就这样高的变成低的,低的变成高的,反反复复来回变换,等全良醒过来神馒头只剩下一个边缘了,看着手里只剩下还没有一口的馒头他有点呆傻,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哥哥交代,他知道大他两岁的哥哥同样是饥肠辘辘需要这半块馒头,他愣愣的坐着,脑子停止了活动;雨终于停了,同学都跑出了教室,哥哥终于来了,他来到全良面前,满怀希望向全良投去期待的眼神,全良松开有点发麻的手伸向口袋,掏出了只有一小口的馒头,他把口袋翻了翻,把掉在口袋的馒头渣渣都倒在了哥哥手里,哥哥怔了一下,把最后那一小口馒头递给了全良,告诉全良他不饿,你吃了吧,全良嘴里噙着还没有一口的馒头怎么都咽不下去,喉头一阵紧缩,从不向任何事情低头的小男孩再也忍不住眼眶里满莹的泪水,任由泪水如决堤的河流倾泻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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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 A( m" z, Q u' T* _' W$ x 现在的全良已经走过中年,经历过人生的很多风风雨雨,再刻骨铭心的事情也都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忘了,哥哥全胜也因为工作关系远离了家乡,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全良也成家立业,日子过的和谐美满,儿子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也到了成家的年龄,全良将要荣升公公的职位。有一年春节全家聚餐,服务员端上来一盘黄灿灿的玉米面饼子,全良若有所思,他回忆起了那半个馒头的故事,在他沧桑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哥哥的愧疚,再优越的生活条件也无法驱散对那半块馒头的情结。' }9 b3 c8 a; B) J1 z$ D!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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