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D; n. [: u1 o( o6 Z# M 7月7日,在上海举行的第三届“中山黄埔两岸情”论坛上,笔者见到了台湾著名学者王晓波。他在大会所作关于两岸关系和平发展的精彩演讲,给与会近百位退役将领及将门之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会后他匆匆赶往南昌给母亲扫墓,亦给笔者以“百善孝为先”的美感。其实,现任《海峡评论》总编辑、世新大学教授、著作等身(约有四五十种)的王晓波,最令人钦敬的还是他以天下苍生为念、“永远为中国苦难的良心”。
昭雪母亲48载沉冤
王晓波,1943年出生于江西省铅山县河口镇,因为生于凌晨四点,母亲为儿子取名晓波;又因父亲是军人,名字中更含有要他了解马伏波将军“以马革裹尸还葬耳”的意涵。不难看出,从小他的家庭教育,就是要以身报国、以身许国。
5岁那年,他随父亲到台湾花莲,母亲则暂时滞留上海。和当时全国爱国青年一样,母亲不赞成蒋介石在抗战胜利后再度挑起内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回到台湾的母亲,却在国民党白色恐怖下,在1952年被以“匪谍”罪名枪毙,父亲则被判七年徒刑。当时,所有亲戚朋友都不敢来接近,所有生活来源都被断绝,外婆带着他和三个妹妹靠到菜市场捡食维生,全家顿时坠入极度困苦。
苦难的童年,对王晓波一生影响极大。他读父亲、母亲留下的《正气文钞》、《水浒传》,文天祥的《正气歌》让他振作精神,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让他泪流满面。后来他曾誓言,“我来自贫穷,亦将回到贫穷”,要永远跟那些被歧视、被压迫、被凌辱的人站在一起;长大后要为伟大而苦难的祖国效力。
终于等到了考上台大哲学系那一天。那时,父亲从台中常来信要他到东和禅寺祭母,他却始终没有去过。一直到1967年大学毕业,顺利考取台大哲学研究所,上午参加完毕业典礼,下午就到东和禅寺去给母亲上香。这是他第一次去看母亲。他默默告慰母亲:您的儿子终于完成了学业,长大了,替您争了气。
从小他心底就埋藏着一个向往,希望自己能像白蛇娘娘的儿子一样,长大以后中状元,替囚禁在雷峰塔下的母亲平冤。1991年5月,他在参加民意机构举办的一场公听会上,以“白色恐怖”受难人遗属身份作证,控诉《惩治叛乱条例》加在他们家庭的悲剧。后来他把文章发表在《中国时报》,题为《我的母亲叫章丽曼——一个‘匪谍儿子’的自白》。这是他第一次公布母亲和家庭的遭遇,引起了社会不小的反响,吕秀莲当时还打电话到他家表示慰问。
在社会公义人士和“白色恐怖”受难人的努力下,1998年台湾民意机构通过了《戒严时期不当叛乱暨匪谍审判案件补偿条例》,并于2001年通过对其母亲的补偿,确认当时宪兵司令部的死刑判决是“不当审判”。正是母亲临刑时的大义凛然和不屈呼喊,终使48年沉冤得以昭雪,王晓波为母平冤也如愿以偿。
2001年8月18日,王晓波选择在母亲48年前遇难的日子和遇难的地方,举行“章丽曼女士追思纪念会”,追思母亲对苦难人民的同情,追思母亲对祖国和平的渴望,追思母亲对国家民族的热爱,追思母亲对强权霸道的不屈。
民族意识再觉醒的嚆矢
从小就受到以身报国、以身许国教育的王晓波,在高三那年(1963)受“不要让历史批判我们是颓废自私的一代”的爱国精神感动,在台中遥相呼应台大学生发起的青年“自觉运动”。当时他正准备参加联考,却激动得到处去发传单、贴海报予以声援。
考上台大哲学系后,他很快就参加了“自觉运动”的机关刊物《新希望》的编辑工作,《新希望》被查禁后,他又接编《大学论坛》,任副社长。《大学论坛》后来又遭查禁,从此让他对国民党言论禁锢心生厌恶。后来他在大学毕业纪念册上写下一段表达心声的话:“我愿终身做真理的仆人,永远为中国苦难的良心”。发誓不管遇到什么困苦,都要为苦难的人民代言终生。
1970年夏天,发生日本军舰在钓鱼岛海域驱赶台湾渔民事件。9月,《中国时报》记者到钓鱼岛实地采访,并在岛上升旗、勒石宣示主权。但日方很快派人扯下旗帜,宣布占有钓鱼岛。王晓波后来回忆说,他和台大师生是在进口的《星岛日报》上看到被撕碎的旗帜,十分愤慨,立刻和同学到图书馆找资料,然后由他整理执笔写成《钓鱼台不容断送》一文。
文章先投给《大学杂志》,被退稿;后又投给《中华杂志》,胡秋原先生看了以后把它登了出来,唯一的修改是把题目从《钓鱼台不容断送》改为《保卫钓鱼台》。文章在该刊11月号刊登,立刻引起岛内及留美台湾学生的注意,成为青年学生民族意识再觉醒的一支嚆矢,并由此掀起海内外保钓风潮。
保钓之后,他和同学们又转而开始思考要关怀社会上那些被欺负的弱势群体。于是他开始将眼光转向关怀七星山矿变等社会问题,并下到底层亲自调查,大声呼吁。
在民气这样如火如荼的氛围中,发生了1972年底在台大举行的“民族主义座谈会”,也就是战后台湾校园首次关于统“独”的论战。后来由于“警总”政治势力的介入,逮捕台大师生而结束,人称“台大哲学系事件”。王晓波也是在那年元宵节遭逮捕的,虽然只被抓了24小时就由校长保释出来,但随即遭校方解聘。
离开台大后,王晓波去世新大学教公共课,却意外在大陆问题研究中心看到了一般教授看不到的“匪书”。从此他开始读马克思著作、研究辩证法,对于中国问题也开始有所思考。当时他还投入过党外运动,跟一般党外人士不一样的是,他比较倾向于社会运动方面。
王晓波1980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期间,正值“美丽岛事件”大审,岛内轰传当局将继续逮捕“八大左派”,名单上赫然有他的名字。但他不顾亲朋好友的劝阻,毅然回到岛内,誓与人民共苦难。
在上世纪70年代,保钓运动深深影响了海内外一代知识分子,也影响了王晓波一生,使他走出了国民党和美国共同编织的西化神话,成为坚强不屈的民族主义与爱国主义的思想斗士。
“我是台湾人民供养的”
王晓波出身于50年代“白色恐怖”受难人家庭,亲身经历也亲眼目睹台湾社会底层的民众生活,并对底层民众怀有深刻的同情。
由于家庭的缘故,他从小就离开了外省人生活的圈子,左邻右舍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本省人,从而得以和本省人的孩子一起在泥巴地里长大。
在台大哲学系,他由殷海光教授而认识当时“愤怒青年”的偶像李敖,由李敖而认识坐牢出来的魏廷朝、谢聪敏,并见过被捕出来的彭明敏,认识了陈鼓应、韦政通、金耀基,后来雷震也出狱了,都是一些《自由中国》、《文星》时期因言论贾祸的民主人士和知识分子。还因《大学杂志》而认识了张俊宏、陈少廷、郭正昭、许信良。他们中的许多人,后来都成了民进党的中坚分子。王晓波本应和那些党外人士很亲近,甚至投入后来组建的民进党怀抱。他说过,其实历史检讨起来也很难讲,如果“夏潮”当时整个投入民进党的话,会造成后来怎样的发展,就很难讲了。但这样的事,后来全都没有发生。
历史没有“如果”,王晓波最终成为一名坚定的反“台独”、促统一战士,其实是践行其“永远为中国苦难的良心”的必然。他认为,“台独”根本是不可行的。他在一次学术演讲中指出,首先,台湾一直是中外势力角逐之地,中国强,台湾属中国;中国弱,台湾离开中国。现在中国力量正在持续上升,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到,台湾迟早会回归祖国。其次,从历史来看,自马关割台之日起,中国就不忘收复台湾,从同盟会提出“恢复台湾,巩固中华”,再经八年抗战光复台湾,从未间断。再次,“台独”的理论根据不过是“中国崩溃论”和“外援论”,今天全世界除了李登辉,又有谁敢做“中国崩溃论”这么狂妄的论断呢?
同时,他也不赞成“台独”所提出的一些理由,什么“台湾民族论”、“台湾文化论”、“外来政权说”、“两国论”,这根本是违反常识的谬论。他一系列关于统“独”论战的著作,有针对性地给予了分析批判,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早在解严前后《中国时报》举行的一个研讨会上,有人问他,你为什么要反对“台独”?他回答说,我是知识分子,不是政客。我是受台湾人民供养来研究知识的,我研究过台湾问题,一般小老百姓没有研究过,我不提出我研究的意见,就要让那些没研究的小老百姓去决定,这是知识分子的不负责任。
王晓波热爱台湾,也热爱中国。虽非生于台湾,却是长在台湾。他清楚地知道,身为知识分子,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不屋而居,“我是台湾人民供养的”,对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道义责任。
找到“苦难良心”的归宿
年轻时,王晓波就迷上了哲学,高考第一志愿是台大哲学系,第二志愿是文大哲学系,第三志愿是辅大哲学系。
王晓波在哲学的道路上,受到三位师长非常大的影响。第一位是大学时期的殷海光教授,他跟殷教授学逻辑实证论与自由主义思维,这使他每次跟人打笔仗都能赢;而殷教授“哲学家就是要告知群众如何不受欺骗”的教诲,更令其终生难忘。第二位是研究生时期的徐复观先生。在徐先生身上,他看到了老一代知识分子对中国文化的执着与儒家信仰的虔诚。第三位是成中英教授,当时台大没有教中国哲学的教授,时任哲学系主任的成先生训练教师的方法是派每人教不同的“家”,派给王晓波的是法家,从此引领他走上中国哲学思想研究的殿堂。
在诸位师长的悉心教诲下,王晓波先后撰写出版了《先秦法家思想史论》、《韩非思想的历史研究》、《哲学与思想》、《先秦儒法思想论集》、《道与法:法家思想和黄老哲学解析》等著作。现在许多人只知道他在台湾史研究方面的成就,殊不知他在中国哲学思想研究方面同样独树一帜。
然而,他后来确实由思辨哲学研究转型实证历史学研究,时间大概始于他刚离开台大时。像思考哲学问题一样,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台湾是什么?要如何认同台湾?认同台湾是不是必须先认识台湾?那时台湾还处在戒严时期,他无事可干,于是把精力放在台湾史研究上。他越研究台湾历史,就越认同台湾,越觉得台湾原来有这样一部英勇的、不屈服的、可歌可泣的台湾近代史。这既激发了他的研究热情,更让他“永远为中国苦难的良心”找到了归宿。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写下了数以十部的台湾史研究著作。
在一次关于“我的学术思想与志业”的演讲中,他对台湾史研究作了精辟的概括。第一,台湾的闽南人,是源远流长的河洛人。河洛文化到台湾是经过闽南到台湾的。第二,近代台湾历史的发展,是与近代中国革命史的发展息息相关的。第三,台湾文化在某种意义上,比其他各省更具有河洛的成分。由此他得出结论:台湾不可能离开中国,两岸一定会统一。
他对台湾史的研究,说到底,还是源于要为千千万万爱乡爱国同胞说话的“良心”,其中也包括为慰安妇阿嬷。例如,王晓波研究那部折腾了四年的高中历史教科书,其荒谬比之李、扁时期还有过之,对此他发下狠话:“如果这样的历史教科书可以由马政府核准出版,马英九当然必须概括承受,……马英九唯一的历史评价将是:继李、扁之后,台湾又出了一个历史罪人马英九!”作为马英九相当熟稔的朋友,王晓波这样的狠话,自然是有分量的。人们终于看到,马英九在今年7月11日国民党中常会上做出了正面的裁示,删除教科书中“台独化”、“皇民化”的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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