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按:“公图”①、②、皆“馬(马)”之甲骨文形体:其①,选录自罗振玉《殷墟书契菁华》1914年珂罗版影印本;其②,选录自郭沫若《殷契粹编》1937年日本文求堂金属版影印本;“公图”③、④,皆“馬”之金文形体:其③,出自周代早期之“盂鼎”,见载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 1937年珂罗版影印本;其④,出自周代中期之“虢季子白盘”,所载同前;其⑤,出自春秋时期石鼓;其⑥,乃“馬”之小篆形体。看得出,“公图”①②③,均为单线勾勒“馬”的形象,是典型的“象形字”;其④⑤⑥,形象距实体渐远,趋于符号化,发展至“楷书”则作“馬”,今简化作“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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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有之“马姓图腾”,在其姓氏图腾“设计创造”中,可看成是个特例:他没有直接选取“馬(马)”字之古形体作为“马姓图腾”创作的基本素材,却选取了极富“红山文化”特质的“猪玉龙”图案──最近有网友就“猪玉龙”的命名提出质疑,说应称之为“玉胚龙”,也有人说应称作“马龙”;我意:最好就叫“红山玉龙”,简单而明了:它是“红山”及“红山文化”标志性物件,所以“红山”二字万不可丢;其质为“玉”,其形为“龙”──不管它是处在“胚胎”期,还是业已长大;也不管称它为“猪龙”,还是称之为“马龙”,其中心词素只在“龙”字。以故而称“红山玉龙”。“红山玉龙”之“玉照”如右──
“红山玉龙”作为出土文物,不只一枚,拍出照片,形状也不尽相同。就所举玉龙照片,与大有“设计创造”的“马姓图腾”中的图案相比较,到底相同与否?大凡不带偏见的人,都会作出肯定的答复。
此“玉龙”,据考古专家断定,制造于新石器时代;现收藏于内蒙古翁牛特旗博物馆。明明是龙的“玉照”,王大有却把它定为“马姓图腾”,这是王大有的又一发明创造──“指龙为马”,这比当年秦相赵高“指鹿为马”还要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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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要旨在于证明王大有“马姓图腾”并非其“独创”,而是源自“公有领域图案”。
我不认为马姓先祖真地会以王大有的“马姓图腾”为图腾,也不相信他们会以“马”之古文字形体搞些别样的“图腾”──总而言之,我认为马姓族人并无共同的“图腾”。在当今我中华56个兄弟民族中,不少民族都有姓马的,尤以汉族、回族马姓人数为多。汉族最早获得马姓的一支,由“马服”氏所改:相传秦之先人伯益(或写作“柏翳”)后裔有赵奢,战国时赵国封赵奢于“马服(或称指马服山,在今河北邯郸西北)”,称“马服君”,遂以封而称“马服”氏,后或去“服”而为单姓“马”。伯益乃嬴姓始祖,所以,这支马氏应为嬴姓分族;又因赵奢的关系,也可说是赵氏分族。此“马”从“马服”约简而来,且“马服”又为地名,不便用“马”“图腾”彰显其家族;回族马姓,乃其族内大姓──如俗语所言,“十个回回九个马”,回族马姓多与伊斯兰教主穆罕默德之译名有关:“穆罕默德”,明清两代多译作“马哈麻”,信徒因而多取教主名之首字──马,而为姓。借助音译圣人名讳而获马姓的回族同胞,也不可能使用过王大有“设计创造”的“马姓图腾” !
谨按:“公图”①②③,皆“文”之甲骨文形体:其①,选录自胡厚瑄《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1954年 群联出版社影印本;其②,选录自《殷墟文字乙编》1949年商务印书馆珂罗版影印本;其③,选录自《殷墟文字甲编》1948年商务印书馆珂罗版影印本;“公图”④⑤,皆“文”之金文形体:其④,出自周代早期之“令”,见载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 1937年珂罗版影印本;其⑤,出自周代晚期之“毛公鼎”,所载同前;其⑥,乃“文”之小篆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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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文”之初意,康殷先生有段表述,颇为中肯:“象酮体胸腹特别肥广的人形:
的轮廓,中空,以置心形。大约并非象真实的人,而是象一种模拟的人形──概即似人而大,加以彩绘装饰的偶像。所以文字(意义)有:一,‘大也’,金文中‘文祖’、‘文考’、‘文人’,都即‘大’意。前人误解‘文人’为‘文德之人’,实际上那时代远非尊重‘文德之人’的文明时期;二,有彩画装饰之意:如古称‘字’为‘文’;亦有模拟物象而图之之意……”的确,“文”是“纹”的本字,是“纹”的原始形体,原意即“纹饰”之意。后世逐渐用“文”表示“文明”、“文化”、“文人”以及“文德”等意,原所表“纹饰”的原始意义,则造了一个新字“纹”来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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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大有所谓“文姓图腾”之图案,与“公图”①③④最为相似。
应当承认: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样东西;当我们说“相同”时,往往指“相似”而已,尤其在绘画(图)方面,恰如齐白石老人讲述自己作画经验时所言:“……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王大有“文姓图腾”与“文”之甲骨文形体,是不是也“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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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有对其“文姓图腾”解释道:“‘文’是象形指事会意的综合图腾。”还说:“文是以人文得姓。天人合一信息传播谓之文。‘文’上‘人’为天穹天齐,‘×’为天地交午。‘丶’象天齐,‘—’像天穹盖天,‘∪’象日升日落汤谷,‘×’象天地交午,故称‘天文’。”大有还说:“文明始于天文历法,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远取诸物,近取诸身,象形、指事、会意、转注、假借、形声、而有文字,因文字而天下事理彰明,即‘文明’。”
对古代圣贤的尊重,莫过于对其学说的尊重。大有一边引用古人论述,一边糟蹋古人论述,或断章取义、东拉西扯,甚而至于杂入自己的杂说谬论,此乃严谨学人所不为。即如上所引──“文明始于……”至于“……‘文明’”句:①,“文明始于天文历法”,这只是大有的谬说怪论;②,“仰观天象”至于“近取诸身”句,大有“节录”“改写”自许慎《说文解字·后叙》,原句作:“古者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垂宪象。”涉及文字的创造,许慎说:“黄帝之史官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其③,涉及“六书”名称及顺序,当今学者认识较为统一:采用许慎的名称和定义,“顺序”则稍有调整───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前四种是具体的造字之法;后两种则为用字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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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六书之“象形”,大有当然应记得许慎所说的定义与字例:“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象形”是汉字构造的基础形体,故有“独体象形”之称,倘需两个以上的象形符号组合在一起共同表达某个意思,如许慎所说:“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这便属于“会意”造字法的范畴了。相同符号的组合,称“同体组合”,比如“从”、“林”等;“文”之甲骨、金文形体──
即属于“异体会意”字,因除身宽体胖的
形象之外,还在其胸腹部加有
等形,康殷先生说这些图形“代表复杂的饰画……有待地下和文献等方面的进一步证实。”王大有“文姓图腾”作“∪”形,说是“象日升日落汤谷”!
更难让人理解的是:他把象形字“偶人”──
,给“肢解”了:说什么“‘文’上‘人’为天穹天齐,‘×’为天地交午。‘丶’象天齐,‘—’像天穹盖天,‘∪’象日升日落汤谷,‘×’象天地交午,故称‘天文’。”他的话真把我说糊涂了:他分析的对象究竟是“文”字?还是所谓“文姓图腾”之
形?如果是指“文”字而言,大有却称:“‘文’上‘人’为天穹天齐。” 但“文”字之上哪有什么“人”?退一步说,大有可能是指
形之上的
形。即使如大有所绘,如何能审视出“‘文’上‘人’”的样子?它要是个“人”, 下的部分将交代给谁呢?再看下文:大有说:“‘×’象天地交午”,看来
形下之形
──就是大有说的“×”,至于为什么说它“象天地交午”,大有没说,更没说为什么它被称为“天文”。接下来大有说:“‘丶’象天齐”──
形之中哪有什么“丶”?分明又指向了后世之楷书、印刷体“文”字──于是乎他又要解剖“文”字了:“‘丶’象天齐”;“‘—’像天穹盖天”;“‘×’象天地交午,故称‘天文’” 为什么说“‘×’象天地交午”,大有仍然没有说明,也没说明为什么它被称为“天文”。更令人费解的是:大有在表述“文”之“丶”、“一”与“乂”之间,又插入“‘∪’象日升日落汤谷”!世人皆知:“文”字绝无“∪”形笔画,在其“文姓图腾”──
中有之,大有一下子又把我们支使到他所“设计创作的”“文姓图腾”之图案中去了!他就是这样地随心所欲:刚才说“古”,忽而道“今”,猛然间又要说“古”,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反复来回地忽悠我们,以己之“浑浑”,使人“噩噩”,这样的“专家”,还是不要的好!
谨按,“公图”①、②、③皆“史”之甲骨文形体:其①,选录自《殷契粹编》1937年日本文求堂金属版影印本;其②,所出同上;其③,选录自胡厚宣《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1954年群联出版社珂罗版影印本;“公图”④、⑤、⑥,皆“史”之金文形体:其④,出自周代中期“史父鼎”,见载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 1937年珂罗版影印本;其⑤,出自周代中期“颂鼎”,所载同上;其⑥,出自周代晚期“毛公鼎”,所载同上。
以字形而求其义:康殷以为,
(事)之省文──省去倒豕形,只馀手执
之形,盖古史者即管理猎(事)或记载(狩)猎(成)果的人,很久以后,才由记(载)猎(事)发展为记载国家大事──历史和史官,这大约已到了西周中季……。
拿“史”字之金、甲形体与大有“史姓图腾”所引
形相比较,的确有所区别。这是因为大有错把“吏”字当“史”用,“张冠李戴”,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查“吏”字,其甲骨文形体作 、
(罗振玉《殷墟书契前编》)、
(《殷墟文字甲编》)形;又,在上古“吏”、“事”、“使”三字甲、金形体相同,“小篆”始分形:“吏”作
。
如果说王大有
无意中错把
(“史”之甲骨文形体)用,说明他所知有限,说明他“好读书不求甚解”──若真这样,尚可谅解,因为作为个体的“自然人”,他所具有的知识,缺失是绝对的,不可能完全掌握人类进化过程中所获取的全部知识,即使仅在“古汉字”这一小小的角落;但是,如果王先生
有意识地以
──硬把“吏”字当“史”用,致使文艺出版社总编室主任张洪宇先生为搜集相应的“公有领域图案” 时只专注于“史”之古形体──大有的“偷梁换柱”,不称其为“挖坑”、“设陷阱”,至少客观上是在“误导”:按照王大有“史姓图腾”的引导,绝对找不出与之相对应的“史”字之古形体,因其“名不副实”,不仅误导了张洪宇,也蒙骗了庭审法官。(待续)